春雨贵如油,夜风惜亦清,袭衫不觉寒,催柳寄哀思。
将窗户全都打开,漆黑的夜空有淅沥的雨声,敲击檐瓦、拍打枝叶、滴进器皿、溅入泥土、流经墙沟的声音,让她想起了望月小筑,迫切地想要回家看看。
片刻休息间,看雨下的不大,倾城便拿起伞出了门。去炊事房的一路上她想了不少事。
算了下待在大煌国的时间快满四个月。从出月之城寻找白灵,到初次进入大煌境内西南重镇——沧州城,再到汝中区锦州城的兰溪郡结识秦妙韵,她们一同赶赴煊州皇城直至因各办私事、各行使命而分开,再到和亲结盟协议达成、金翊扬速回大月边境止乱、端瑞二王赴梁州解决旱灾,再到琼州龙庙被害与君无漓和鱼惜娇分道、饶州黄山县地下被迫参与刺杀训练、上嫣阁花魁刺杀七王和地下室红女诡影虫灾、湖州疫患与鄞县尸变、陇西边军山影姬围攻和竹林白灵重现伤人……
这些事件她都曾在场亲历过,但始末详情她却从没来得及细查深思。此刻,她对这些事件的结局情况也是从君无憾和南境春等人口中得知,包括红溪郡疫情始发到鄞县尸群变异,也是从古禅与君无忧结盟合作的书信情报中得知。
所以她对君无忧和古禅暗中将会合谋什么?计划什么?又何找到断臂影姬和血影楼据点等一概不知,全凭她的猜测和推想,一直有一种不明就里、被裹挟而走的感觉。不是她不信任君无忧等人,只是被龙庙陷害和扬大哥的叮嘱,让她对君王家族保持敬而远之,为了和亲协议生效而佯装归顺之态。
谁都不会在意,为了两国长期的和睦交往而牺牲个人婚姻自由的双方。不信任是必然的,不知道真实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可是,古禅是如何说服端王并与其达成临时盟友的呢?又为何不将其调查的事件全貌直接告诉她呢?反而有意隐瞒不想让她过多参与,仅仅是因为想保护她麽?还是因十年未见,再好的玩伴也要经历人心难变的考验?
月倾城怎么想,都不相信古禅会改变,她一如既往地信任他,也一如往昔般理解他。从今日与冯家表弟的谈话中,古禅的为人她更加深信不疑,他从未改变过悬壶济世的决心,那她要听取古禅的建议继续参与调查、继续逗留此地吗?这是好,还是不好?
转身看了看桌上的瓶瓶罐罐,月倾城拍拍脑门,心中一叹:一进门就开始捣腾制作药引,看来心底里还是想把疫情治好,再者她想走,端王也不放人吧。
哪里的命都是命,救哪国的人不是救。大月国与大漠国战患积怨已久,早已命伤草芥无数,她就是此刻赶回去也救不了几人,还不如把眼前的人命救了,端王爷或许看她几分薄面能提早开恩,援兵协助大月国平乱。
能否快速解决月国边境的战乱,主要在她们只见的和亲协议,如今协议也已达成,剩下之事,无非是让两尽快履行协议,而关键点不仅在她身上,更在于端王爷身上。君无忧原是大煌国的掌军元帅,少时从军之久,战术谋略自然无人可比。今年平安节时他归甲卸任,不再兼任军中事务,主管九卿司事务。那么,除了帝王也就他能不用请奏,便可短时间内紧急调动边关数万军马,并且能有很大胜算解决大月国燃眉之急。
唉,所以说要解月国之危,只看大煌帝君的这位贤弟良才的心思如何。
难怪煊州世家贵女都倾慕端王,豪门望族都想攀附端王府。先不论此君姿容如何,但说这煌熙帝赐予他的无比尊荣、让其享受的绝佳待遇,也是大煌国仅此一份。大国外交、世家名门最看中的无非是地位和权力,其他的都是其次,那么大月国宁愿割让这么多地矿资源也要极力促成这项政治联姻,也很合理了,也让其他国家眼红心动。
但她有一点一直想不透啊。这么好的亲事,燕和惠不愿嫁,沁大妃与其互相依附的部落和党羽也甘愿不争,难道还有比这好处更大的事?能让沁妃一党宁愿冒着替嫁识破被记恨的风险也要达成。
和亲原本是明月公主燕和惠,如今换成盈月公主燕姝,对于本无意联姻的大煌国来说,换了谁都不重要,他们都是受益最多的一方。而对大月国主来说,换人和亲却是个令他心慌头疼的事,该怎么解决才能不引发月国王室内乱?又该怎么解决才能不让自己的两个女儿互成仇敌、并且不能与他这个父亲产生深深的隔阂?
也许从她走出月之城时,替嫁的想法就已经萌生,又或者当她踏进沧洲城时,月国主才下定这个决心,又或者在更早之前,在她还不知道和亲想法和边境危机时、在她准备寻找白灵并离开生活十多年的望月小筑之时,替嫁和亲的办法就早已定制好了。
如果在这个决定做出之前,她能提前猜到且没有离开,那么她还能为自己的下辈子婚姻自由去找父王争一争,哪怕有可能争了还是如今的结局,但至少她心里不会埋怨任何人,也会让自己尝试接受在古代的种种不自由以及身份上的不可不背负使命。
现在迎亲队都已到了月半城,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啦,唯盼今后所嫁为良人、所遇坎坷为平平。不过,她会在这次回家时,把这个和亲决定中间改变的原因查清楚,对她是个交待、对古禅也是个交待,也免得她们见面时遗憾无言、沉默以对。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理智也告诉彼此要斩断过往,但是她和金禅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就算再遇时她们都换了姓名和称呼,但本身心性和情感经历没变,想要迅速剥离、放下往昔、各安天命,对重情重义的她二人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挑战。
一边想着一边前行,不多时,倾城就到了炊事房。那里烛光微漾,人影晃动,烟火滋味已经悄悄溜到了她鼻尖儿。
倾城推门,环视一圈,只见两个人在厨房忙活着。一个个头稍矮略微年轻的小伙子坐在橱柜旁刷碗,在摆熟食的矮长桌旁,她看见了崔伙夫。
崔银牛正在把明日要用的食材归类,装入不同大小的碗罐中,他第一个听见开门声,当下认出月倾城。
“呦!是月大夫啊,您怎么来俺们这里啊?”崔银牛中气十足,满面红光打着招呼。
倾城不好意思笑了笑,“哈哈,晌午那会儿不是和崔大哥说起蒸菜嘛……就突然嘴馋想尝尝鲜。”崔伙夫人忒爽朗,知道一种新的吃法,也颇有研究琢磨的兴致,临走时特意说了要把倾城说的蒸菜方法尝试做做。
而倾城也就厚着脸皮过来要吃的了。
“哦、有呢有呢,正巧做了一些。”崔银牛高兴地掀开锅盖给倾城看。还冒着热汽的大蒸笼里摆了两盘野菜团子。
“呀!崔大哥手艺真不赖啊。我就稍微说了,你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倾城花颜一绽,看得崔银牛怪不好意思了。
那个刷碗的小伙子一听,也好奇地凑过来看,搓着手,叫嚷道:“牛哥,你咋还留了这么多!俺也想尝尝。”
崔银牛掀锅盖的手一顿,敲了田大壮的脑壳儿,粗声回到:“别想!这是给大人们留的,你哪能吃啊。”
接着把其中一个盘子端出来,又麻溜地把锅盖盖住,大声说道:“原本是二营长专门过来传的话!要给楚医长留口热乎饭,我就多做了些,留了两份。”
倾城一听,笑着道:“啊?楚医长还没吃呢。那我再吃不好吧。”说着,从袖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崔银牛。“崔大哥,真感谢你你特意给我留饭。我也不能白吃,这包里有常用的蔬菜种子,有香菜、番茄、胡瓜、胡椒和洋葱,都是我珍藏、选育出来的优良品种,你可以把它们种在伙房外面的空地上,种植培育方法在油纸上。等它们成熟了,再按照纸上写的方法做成蘸料或者饭菜,会更加美味可口。”
崔银牛听着某些词语和菜名还有些云里雾里,但大致也算明白了,这五种菜都是西域道番邦和外国引进的珍贵品种,寻常人家吃不起,军营能种得吃得,但产量不高,蔬菜也因水土培育不当长势不喜。对于厨艺者而言,新品种难得难养,如今有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他,崔银牛激动不已,心中欣喜万分,他只想把这些蔬菜培育出更多种子,让他们普通老百姓也能天天吃得起。
崔银牛学厨以来,一直在研究养殖不同食材的妙用,养殖肉食动物稍有经验,而在种植更好吃更能长的果蔬方面却屡遭困难,他赶车路上无意间和月倾城说起的话和愿望,竟然真被记在心里。
就这样,怀着激动的心情,崔银牛颤抖着把这包种子接下,并用麻布再仔细包裹严实,贴身放好,方才感动地说道:“那……那俺就收下了。真的谢谢月大夫!没想到您对种菜也这么厉害。”
倾城微微一笑:“呵呵,没这么厉害。这不是药食同源嘛,我种植草药的过程中就研究了下果蔬品种,想着顺便改善下食材水平。”
崔银牛本想多听些倾城说种菜的事,但旁边田大壮一直在,也就没办法多聊,看倾城还现在炉灶旁,烟气蒸腾得让人发热,连忙拉出个木凳子,用围裙擦拭一遍,又把盘子筷子端上桌,睁大眼睛兴冲冲地快速说道:“嘿嘿,月大夫快这边坐!这个您先趁热尝着,俺去调个佐料。”
倾城点头也坐下了,朝刷碗的小伙子说道:“……嗯,这位小哥,你是谁呀?是不是也没吃饱饭,才想吃这个?”
田大壮第一次看见有个漂亮姑娘和他主动说话,一时紧张羞赫,脑袋蒙蒙的,反应也不灵光,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啊?喔!俺……俺家是湖……州永嘉县……上塘……镇秀田村……”
倾城听到一半,笑着说道:“你坐着说吧,也不用紧张,我就是一个大夫,又不是你们军中的大人们那样问你话,用不着说你家在哪儿呢。”
田大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月倾城,一时站立难安。这两秒的安静,让田大壮局促不安,月倾城歪了歪头,好笑地看着猛然低垂的头。
“哎,你不好意思说么。那就你说说你多大了吧。我猜着你十七八岁的年纪,是也不是?”
田大壮怎敢和漂亮姑娘坐一起,他听着悦耳轻快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又不好意思低下了,楞楞地点点头,没敢吭声。
“嗨!这小子,平常说话做事可机灵了,就是没见识过漂亮小姐。”崔银牛从门帘下面探个头,大声笑道:“月大夫,您可别在意啊。他啊是秀田村田老头的二儿子,叫田大壮,他还有个哥哥田大栾在老家干农活。他们村规定每户就留一个长子、要么长女,剩下成年的男娃子、女娃子都要从军……大壮自打从军跟着我学厨三年多,就没出见过女……”
崔银牛呼啦啦,快步走来,手里端了一小碗调好的料汁,看田大壮还在那儿杵着,连忙赶人,“去!别站这儿挡着月大夫啦,赶紧把锅碗唰好。”
田大壮看了一眼对方,嘴皮子动动,嗓子眼还是冒不出个屁声儿来,只好默默转身走向木盆。
倾城听闻,不由问起,“谢谢!……所以军营里哪些女兵就是这么来的吗?”
崔银牛接话道:“是啊,那些女娃娃们真是不能小瞧!”啧啧称奇,赞道:“行军打仗个个不落,每次有军里各营的才艺比赛,她们也拔过头筹。军中还设了司衣库,专门由女将领掌管,不忙时她们还得给俺们男子做针线活儿嘞……”
“嗯,确实厉害!”倾城惊叹,抽出一个土陶碗,放了两个野菜团子,接着说道:“唉,崔大哥,咱不多说了,我还得回去赶制些明天要用的草药,你们也赶快做活儿吧,都不能误了明天。还有,记得你提过想种植菜食,我家中有这类种植培育的书,不过没带在身,以后若有机会回来,我把这本书捎带给你。”
崔银牛听这话打心眼儿高兴,连忙说道:“那书得多珍贵啊,那敢给俺用。”挠挠头,不好意思说道:“俺识字不多,给了俺也是废物一个。”
月倾城并不赞同,“那书我读过,但我志不在此,也没有旁的时间和心思去钻研,对我已无多大用处,放我这里才是真的浪费。我看你有心在此,便赠给你啦!你呀,从现在就可以开始学字哦,待书到了就可以潜心研究,说不定以后你就能成为人人敬仰的种植专家呢!”
崔银牛摇摇头,连连摆手,觉得自己做不来,不是他不肯下功夫钻研,他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悟性,也没那个资格干大事,原先的愿望不过是白日做梦而已。
倾城见此看破对方顾虑,鼓励道:“别那么想。大煌国能让女子从军从业,已然对百姓没有偏见恶习。何况,你原意学习农艺种植,本就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呐,端王爷和军营将首若是知晓也必不会为难于你,说不定还会相助于你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不畏人言、不惧困难,坚持做下去,总会做到炉火纯青那一步。到那时我见了你都会敬佩地喊一声‘崔专家’!”
月倾城一番言语,让崔银牛和田大壮听了都激动无比、感慨良多,心中种下希望的种子,他们突然有力量想要去实现它,哪怕他们不成为那什么专家啊、大师啊,只要看到家家户户能吃上青菜果蔬、军营兵卒冬天不用只吃冻菜咸饭,他们就很开心、很满足了。
倾城看他两高兴劲儿,心里也感到开心,拎着食盒和他们道别,临走前特意交代“对啦,那碗里的就留给这个田大壮吃吧……”
楚浔回到军医处已经深夜,换下湿了的衣裳,就看见付尧幻坐在饭桌另一侧等着他,大盘子里摆了四个大青菜团子,中间小碗放了满满一碗浓稠黑褐色的料汁,还有一碗面裹肉沫蒸藕、凉拌笋丝。
眉头皱起来,第一次见这种吃法,他不知道如何下嘴。
“子晨,你也尝尝吧,刚才等你时,我已经替你尝过咯,这菜口味真的不错,这可是炊事房特意给你做的新菜。”付尧幻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语气清朗,笑容和煦,又给两人填了一杯清茶,自己已经率先喝起来。
味道酸辣爽口,让人越吃越有滋味,不得不喝些茶压一压舌尖的鲜麻。
好久没吃到这样的菜,煊州城也有做这类饭食,但蘸料的滋味明显没有这次的那么鲜香浓烈!
楚浔尝了一口,觉得不错,问到:“确实不错,炊事房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口味,到底是何人这般用心?”特意给他留了一份新菜,还突然这么好吃,他不由疑惑。
“我也好奇,便询问那崔伙夫一番,才知是月倾城的主意。”付尧幻呵呵笑到,以为大月国都是这样新奇的美食,分外常好奇大月国的饮食文化,也不知这次和亲联盟是否有机会让他去大月好好体验一番。
“是她?!”楚浔出乎意料,把菜团拨碎,夹出一块凑近在烛光下细细端详,“是萝卜丝、柳蒿芽和……”
“他们说这是两种野菜,马齿龙芽和蕨菜,在南夷、大月国常见的食用菜,我们大煌甚少食用,可以腌制、清炒或者蒸食。”付尧幻知道楚浔也没看出来,他刚开始也没认出来,直到崔伙夫把拿出原本未处理好的食材给他看,他才知道这些寻常可见的植物竟能做出不同的菜式。
寻常百姓或许常食,但蘸料味道未必有此好,士族门邸也不会吃这些乡野素食。所以他们两都不知道这些菜。
楚浔点点头,放下筷子,疑惑不解道:“嗯,只知药用却不知也能食疗。不曾她会无端送此佳肴于我。”
付尧幻哈哈大笑,“还真不是送给你吃的。”
楚浔抬眸看着付尧幻,思索片刻,看对方又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沉吟道:“难道是特意给尧兄你的?”
付尧幻往后一仰,摇头笑道:“子晨,你向来知我,从不享她人福赠……”
楚浔撇了付尧幻一眼,现在都不太相信这个人说的话,自从梁州之行后他尧兄性格都改变不少。“哼,你如今所说之话,能有几分可信?前不久在梁州,你不还和她结义,她若送你什么,你岂会不收……”
“哎,子晨,勿再多言,除了小婕,我从未收过任何女子的赠礼。结义与收礼岂能等同一视?”付尧幻连忙止住话题,正色道:“你快些吃吧,凉了无它滋味儿。”
楚浔动筷,不甘心问道:“那她送你吃的干嘛?又让你帮她?她可是要入端……”
“哎,子晨,不要乱猜了。这顿饭,不过是你托了她的福,她也沾了你的光,仅此而已。端王安排我明日随行,我要先走一步,你便慢慢享用。”付尧幻起身拂袖,临走前拍拍楚浔的肩膀。
细雨微风不休,倾城回到房屋把饭食和桌台摆好,开始全身心投入完成第二件大事——编乐谱。
好久没有弹琴了,她有些生疏。少时父王命燕和惠学习各类乐曲舞艺,燕姝作为大姐的陪读也没少学习,不过她深知自己的作用是陪衬,主要激励和衬托明月公主的优秀,所以对舞乐方面她没有学深学精。私下里她很喜欢打开摄魂天书听听歌,唱唱歌,顺便把收藏的歌曲乐谱都抄录下来,变成丽都集团娱乐产业的一种经营灵感。
(有点儿魔幻啦,原主魂穿燕姝时掉落的手机,那是现世她唯一庆幸能带走的东西,在古代无聊得日子能有现代高科技手机作为娱乐消遣等等,真的是不虚穿越此行啊。儿时被母亲发现视为天书奇物,为了不让外人知晓天书强大而神奇的功能,她母亲保管了她得手机,并给它量身打造一个保护外壳“紫晶宝盒”和另类的名称“天书”。
四岁时母亲跳湖自杀,天书再次回到她手中,然而她七岁进魅宫后,不知怎么又丢掉了天书。从此摄魂天书作为神物问世,不仅成为各国奇谈,也在江湖至宝榜单上争得首位,人人都知它是神奇宝贝,却不知它当地神奇在哪儿?人人都知它叫摄魂天书,却不知它为何起名如此、如何打开天书窥得神迹?)
不过是燕姝母亲防止女儿沉迷上瘾、恶人偷盗、不法利用而强行收回、严格保管的物件,却在有心之人的刻意引导下、世人不明不白的嘴里添油加醋了一番,传成了如今的神物至宝。
如果天书真能造就盛世安民,它就不该被掩于尘埃,它也不会下落不明引世人争抢探寻……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心欲望,打造出“摄魂天书”华丽的身世奇闻。下棋者有意布局而投放的一颗普通棋子,于围观者们看来是此棋子的强大绝妙,丝毫不知“他视鱼目,她视珍珠”的道理,不过是布局者想要借此玩弄人心、诓骗世人、从中获益的伎俩罢了。
石非宝石,乃人追捧而珍视之,书非天书,乃人赋谓而胡诌之。
编安神曲谱来源于手机上的歌曲灵感,手机中收藏的歌曲都被她学艺期间一一抄录成册,闲暇时拨弄几曲既是愉悦身心,也进行改变创作。这些新颖乐谱不仅让人耳目一新,在丽都集团旗下的娱乐产业一番经营操作下,也能变现为王。
从燕姝十岁逃出魅宫后,她就一直在用经商的收益培植暗探势力,一方面用来收集各国情报促进商财积累提升本国实力,另一方面借用暗卫势力保护她,以期抗衡沁党一族的迫害。
燕姝从未告诉任何人,只有商业盟友赫连峥知道她们的丽都产业。十岁样貌的少女,其内心却有远超年龄、跨越这个时代的思维观念,让舞象之年的赫连峥也感到惊奇,他们能够长久合作既是缘分也是人谋。
那时的燕姝刚从沁党的魔爪下逃出不久,公主地位随时不保,自身又财弱势微,只能尽快强大起来抵御其他王室宗亲的迫害。
燕姝要想在安达月部落获得支持,能在大月王室继续安身立命,那么就必须有丰厚牢固的后盾,贤才良将基于财富权利,因此她急于找能够读懂她想法的商业合作伙伴。
而一次月国边境之行她无意中听闻傲林山庄和风云山庄的盛名轶事,进而知道这些经商世家、名门望族的生意兴隆、财运不衰皆与大煌国的王孙权贵们有关,她便留意大煌国暗中从商发家的豪门权贵,经过多方打探,几经考量才选定了盛襄侯府的二公子赫连峥。
赫连峥生不逢时,没有长子长孙的身份,自然不能像其大哥赫连坤一样继承爵位,他便另辟蹊径投身商道,其心性活泼、才思敏捷、头脑活络,适合从商理财,对于新鲜事物、新颖思维也乐于接受和勇于尝试,故而燕姝瞄定此人为最佳商业合作伙伴。经过同行牵线搭桥,历经几番波折,他们才终于握手签约。
没有赫连峥等人的帮助,她们的丽都集团不会走到今天,八年光阴苦心经营,才使得丽都旗下各产业在九州五国遍地开花、兴旺发达。
倾城坐在呈弧形排列的三张桌案中间,正前方放着一架古琴,用来弹奏乐曲,右手边的侧方矮桌放着笔墨纸砚,用来记录乐谱,左手边的小圆桌放着还未吃完的野菜团。
初试一曲,花费了不少时光,也发现很多问题,她一边记录下来,一边弹奏比划,此刻手脚都显得不够用啦,恨不得再多生几个手指头。
中途喘口气儿的功夫,她转转脖子,看了一眼凉透的饭菜。蘸料吃完了,还剩一个菜团子和半碗酸奶果酱。酸奶果酱是她前日做的,食材不齐做的粗糙,口感也不是很好。没吃完的这些,倒了也很可惜,在古代军营能吃着这样的饭菜已是奢侈。她略微思索,还是决定把它们放在水滘里保鲜上,明早还能再热着吃完。
正起身着,忽听门外有动静。
因着四月春雨忽来忽去,房屋内外感觉阴冷灰暗,倾城便把门窗都打开透透这潮气。而且吹着晚风,呼吸雨后清芳,也能稍解乏意。
倾城带着疑惑走向外厅。厅堂烛光明亮,显得夜色愈发浓重些。不少雨点顺着微风落进屋内,也吹落到她的面颊和衣裙上。
“是你?!”倾城吃惊,心思停顿一秒,还是端端正正行了礼,“端王爷深夜来访,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门外屋檐下站着君无忧一人,着蓝袍鹤氅,风姿雅然,身濛露气,也不知来了多久的样子。
君无忧微微侧身看向月倾城,恍惚一瞬,熟悉的曲调飘荡在脑海间,那声询问,他才如梦方醒。
君无忧点点头,不待言邀,挥袖提衣已踏进内堂。
月倾城悄悄挑眉,不明白找她干什么。风雨微冷,她不禁打个冷颤,赶忙把厅门关上。
随后,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君无忧,视线跟着对方脚步到了耳室书房。
月倾城看着君无忧观摩了一圈外厅,目光便被耳室的琴桌吸引。
“你……”君无忧皱眉,回头看着月倾城,眼眸深处是疑惑。
“阿嚏……”月倾城轻轻吸吸鼻子,转身望着君无忧。
两个人同时语塞,气氛有些尴尬。
月倾城不好意思地笑了,“殿下随意坐吧,我先去泡些热茶……”还没说完,就快去溜走。
君无忧扫视屋内一圈,竟没有一把靠背椅子,只得拂袖落坐于琴案旁的玉簟阶上。
他目光被矮几上的颜色淡雅、金粉花印的一沓纸稿吸引。最上面的纸上画着五线谱和奇形怪状的音符,一张精巧瑰丽的书签压在纸上,金线勾勒出树叶纹路,叶柄挂着细碎的水晶流苏坠。另一张纸画着头大身小,眼大嘴小的人物像,奇特的绘画方式,既显得人物可爱萌动,又显得画面色彩明艳。
这是何物?如此新颖的画法。让他想起七岁在魅宫结识的小女孩,那个她就用类似的画法,给他讲述魅宫的主人沁妃是怎么把她关到魅宫,而他又是怎么被骗进魅宫的,后来还画出魅宫地下的布防地图,帮助他逃出魅宫。
他和小女孩在魅宫认识,短短二日他们就已结下纯真的友谊,她一直鼓励安慰他,为了帮助他逃出魅宫的迷阵,舍弃自己本该逃出的机会。
这一刻,看着眼前如此相似的漫画,君无忧心底对月倾城的身份生出了更多的惊讶和探究……
“王爷喝些茶吧……”月倾城端着热茶,兴冲冲地走过来,“这是海棠花蜜茶,对您身体旧疾有好处呢。”
君无忧隐去异样神色,看了眼月倾城,略带迟疑品茗一口,淡声说道:“盈月公主方才提过本王旧疾不能多饮赤云茶,本王仍存疑惑特来求解。”
月倾城心中窃笑,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喔。她猜到了君无忧孤身深夜来找她的原因,他们吃饭时,她就存了心思故意留了话题,等着君无忧坐不住再来问她,她就能趁机再和他聊一聊请辞和和亲协议的事。
“哎呀,这好说、好说。端王爷冒雨孤身前来,就为了问这事吗?”
君无忧不慌不忙,拿出一封信件,摆在桌案上,说道:“不止于此。明日出行,还有些事,本王需提前向月大夫交待清楚。”
倾城轻轻挑眉,抿着嘴角,打开信封,面色有些紧绷,“这封罪己书,写明悔恨之情真是感人不已啊,但是怎么没有落款名?”
二份悔恨书,一份是尹同文写的,算是工工整整,无甚差错,主要讲明自己为官不明、治下不严、家风不正导致湖州疫情加重后的深痛悔改决心。这种检讨书倾城是第一次见,还写得文采之好,让倾城对尹同文的刻板印象有了极大改观。她一直以为此人文采略低,只是因投机取巧、圆滑老练,才当上一城之长、一州之官,凭借的是好运气和背后妻族势力的助益,原来此人还有些文墨和实力。
在任何事没有盖棺定论前,都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和偏执己见,更不能小瞧任何人,也不能忽视任何一个细节。
另一份没有署名,只是按了个手印,总共二页纸内容不多,但纸卷破损、污垢和折痕很多,像是被揉搓过,笔墨还有被水渍染过的痕迹。清秀的字体,配上痛彻心扉的话语,写名自己在府衙当值期间所犯下的种种错事,也道出自己的悔改决心。
“问得好,这就是明日你要解决的事。”君无忧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倒是把倾城唬住了。
“啊?王爷是在开玩笑吗?”倾城心里是拒绝的,她很后悔自己在琼林驿馆插手管了君无漓和鱼惜娇的事,她也不会落得黄山县,被迫卷入晋北、陇西两地灾祸。如果自己老老实实地按原计划执行,现在早已到了边境半月城,还可能为前线抗战的金甲军多出些力,多医治几名伤兵、多杀几个敌人。
金甲军是大月国的精锐部队,历来由金家将门掌管,大月国与大漠国的前战已经打响,而此次赴边境线作战的是金翊扬率领的三万金甲军,月国这次只派出三分之一的金甲军去前线,还有近三分之二的金甲兵力固守在月国腹地星月城。
月半城是大月国、大煌国与西域道相交的城池。月勒城是大月国、大漠国与西域道交界的城池。此番前战在西域道与两国交接的西南角,若边境的前线军攻击不猛、后方的主力军防御不力,那么,一旦等到后期大漠国增兵至境,整个西域道与月国南北境就再无转圜喘气的余地。
她心里界限分明,再不敢过问大煌国援兵之事,免得再惹纷争、脱身困难以致回国无望。
“明早寅时在陇州府衙等你。带好你的行医工具,若去晚了,便自行赶往湖州尹府后院。”君无忧云淡风轻一笑,语气自信从容,使人无可让步。
倾城飞快皱眉,抿着嘴没有回应,默默整理起曲谱。
“赤云晶茶,百越之地深山密林中生长的珍贵植物,百越族人无比珍视。我朝建国之始,为贺国之伟业特意举办一场盛大的群英宴,邀请各国来使、各州官吏赴宴,宴会上百越族长奉茶一斗请先帝百官共同品鉴,先帝尝过甚悦之,将其列入朝贡国礼之一,此后百越每三年向我朝进献赤茶一斛。如此珍贵之物只有皇室宗亲可享,我也饮了近两年之久,从未察觉有异。如今仅用少许海棠花粉就能缓解我的旧疾,实在令人难以信服。”君无忧旋转着茶杯,言语中困惑,但面色却极为平静地说道。
“赤云晶茶确实宝贝,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茶的原料获之不易。赤,指的是茶色浓紫近红,亦可指一种可泡茶的赤草,其又名紫苏,在医药中紫苏可是药食两用的好物。新鲜的紫苏叶味道浓烈,可凉拌、可蒸汤、可榨汁,而作为药材,其全株皆可入药,因芳香性温,温运脾胃,化湿散寒,是最安全的药材,紫苏最擅长解鱼蟹毒,也作为化解殿下寒疾的辅助性药材之一。云,作品茶味口感算是妙哉。晶,指的是此茶配上独有的耀变星盏在光亮下闪烁的光彩。而这茶里面还有一味可食用可入药的植物,数量不多却作用巨大,才是使得此茶异常珍贵的真正原因。”
君无忧淡定念出一句诗,“茫茫大碛吁可嗟,暮春积雪草未芽。你说的可是老虎草?”
月倾城挑眉,这古时候紫苏叶培植不易,但老虎草更是少有人识,“嗯,老虎草是百越人因其最初获取出处而起得名字,但它还有个名字叫积雪草,王爷诗里也提到了。这草药喜生于温暖阴湿的草地或水沟边,全草入药,有清热利湿、消肿解毒之功效。和赤草的药性不同,放在一起长期饮用对殿下您这种体质虚寒畏冷的人很不妥啊。”
倾城看见对方脸色几不可闻的变化,对方眼神无比认真,透露出求知的欲望,便语气一转轻快地继续说道,“幸好殿下饮用时间不这么久,而且呢你一直习武健身,又经常泡泡温泉啥的,还能抗一抗得住。若是抵抗力再差点的人、饮用再久点那就有些麻烦啦。”
倾城后一句随口一说,只当是安慰一下,没想到君无忧听完面色更加凝重。“抵抗力?这是何意?又会出现什么麻烦?”
“嗯,可以笼统归咎为一种抵抗病毒或者细菌而自我免疫和修复的能力吧……”
君无忧更疑惑,明显有些不耐烦,他心底也大概猜出个意思,但病毒还好,这细菌免疫什么的他更听不懂了。
“抵抗力强的人,得个风寒感冒什么的,哪怕不吃药也比常人要好的快。细菌和免疫这个嘛越讲越深,现下也不必深究。出现的麻烦也是个麻烦……”
这些医药理论什么的,向古人和外行人说起来就很专业喽。
月倾城也皱眉,支起下巴,颇为头疼,“无论什么疾病,若得太久或发现得太晚,都会造成很严重的麻烦,也是一时半刻、一年半载很难解决的麻烦。不过,要想根治和彻底解决麻烦,还得在行医用药前针对具体的人、事件情况和前因后果来综合分析,麻烦也就轻重不一了。”
“那么,这海棠花粉也只是解了本王那一杯茶的毒性。”君无忧轻声说着,陷入沉思。
月倾城知道剩下的也不用她再多解释,君无忧定然会找南神医问清楚。
他的旧疾恐怕还没告诉南境春,那连端府第一君都不知道的疾病,还得了这么久都没治疗好,再结合那次温泉之行被徐风驰出剑警告,看来这是他不想告诉外人的秘密。如今她却发现了,他在沉思的也是怎么处置她吗?
但是,为什么皇后鱼黛仪会知道他的这个秘密,并且非常上心,亲自到行宫见她,并做了交易让她去月泉救人。
那次温泉之行,她没能履行承诺救人,今天也勉强算是补回那次的承诺吧。
月倾城点点头,收拾起桌案。这显然是要下逐客令了。
君无忧看了片刻,眼睛看着小矮桌还没收拾完的夜宵,敲了敲桌子,说道:“难道本王今日怠慢了公主,竟没能让你吃饱饭。”
看似疑问的关心,他君无忧说出来,月倾城听到的,却分明有丝丝指责和不满的意味。难道她过于敏感,想多了这话?
倾城扭头,毫不在意地回了句“昂”又赶忙收拾着琴谱,说得太晚了也该准备休息了。
“何必这么着急,这曲谱你还没编好吧,倒是和清心咒相似。”君无忧说的话就像在房间中旅游一圈儿回来了,对方不痛不痒的回答显然没让他满意。
“王爷您还有事儿?”倾城表示疑惑不解,心下还有些不耐烦,咋觉得这君无忧有些像太过求学好问的优生而导致咸鱼心的老师无奈拖堂的赶脚咩。
倾城端起食盘,抬眼看了看君无忧,试探问道:“一种新吃食,端王您若不嫌弃,可以尝尝呢。”
君无忧没吭声,静静看了月倾城一眼。
月倾城皱巴眼,微微歪头,猜不透他的意味啊,但还是礼貌客气地说道:“这个凉了不好吃,我去热下,殿下可以稍待会儿。”
君无忧等人离开,眼神看向刚才画着独特漫画的书,很像仔细看看,但这种偷窃一般的行为他傲娇地有些不耻于行动。
心中纠结片刻,罢了,去了月国魅宫自然要把这个事也查一查,那也不急于此刻。
倾城端着食盘蹁跹健步,衣袂飘然,青丝漫扬,从隔断帘间转角而来的身影像暗夜精灵,一瞬间如另一个世界走来的一样。
“这个虽味道好,但气味重,用这个牙粉多刷几次或者勤漱口能缓解一下。”倾城把托盘放下,把小罐牙粉放在桌上,心里猜测对方听了这话估计不会吃吧。
第一次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君无忧直觉,面前人的言行举止格外不同,就连这衣着妆容都有种新颖却自然融洽之感,看似如世人之衣貌,却不似世人之形貌。
这种意味不明之感,却又熟悉顿悟之感,连一向严谨睿智的他也说不清楚了。
“本王略微记起,和亲协议中有一项是大月国向我大煌朝进献老虎草十万石……”君无忧点头,看着冒着热气的吃食,拿起筷子。
“什么?!”倾城有些惊讶,转瞬又恢复镇定。积雪草虽在南方常见,但这时代还是少有人知晓其草药价值,并且她好不容易培育出来放到丽都产业市面上销售,获利丰厚。这大煌国倒是精明得很,把和亲生意谈判的这般精细。那和亲协议足足有一个本子100页纸那么厚,里面详细写到两国和亲礼仪、交易名单、协议规则、毁约明细等等,当时金翊扬给她,她心不在焉也没看全。
“公主难道不知和亲协议都有些什么?”君无忧也略感惊讶。
月倾城鼻腔哼出口气,平静说道:“知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和我有很大关系吗,又或者能改变些什么。”
换了月国哪个公主,这和亲协议都是这样,都得履行,她也是从金翊扬口中听了大概,事已至此,细细了解和亲协议还有什么用,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连她也交易出去,对月国来说协议不平等的地方很多。但她知道了反而会更心塞吧,何必去详细知晓呢。
但这积雪草进献这么多,她挺肉疼的。月倾城离国前培植不久的药草,在寻找白灵一路上她顺便带了几株原根和培育方法,全部交给无痕,并让无痕交由冷月堂全面培育养殖上市,争取取得专利技术和研制独门配方,不至于被百越南夷等国家在稀缺药材上卡脖子。
“看来公主不太满意这桩婚事呢。本王也是颇为不满,但事已至此,你我都是聪明人,已然做出选择。”君无忧手一顿,挑眉道。
月倾城皮笑肉不笑,“呵呵,端王爷您是真聪明人,但我觉着自己不那么聪明的,这事儿也从没做过选择。”
月倾城内心深深地痛骂自己愚蠢,早已不知不觉走入局中,还被迫做出选择。
是沁大妃、燕和惠,还是她的父王,或是金翊扬布的局,再深究下去也无意义。两国和亲已定,双方国家都满意,履行主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月倾城把其他东西收拾好,放回原位,在屋里各房间进进出出,没再意君无忧在干嘛,对方也很安静没有打扰。等她再回到琴案面前,细细核对了下曲谱确认无误,把曲谱收好,打算明早交给风翦并安排下她走后白灵的事。
忙完这些她才想起来君无忧还没走,环视一圈,发现窗边矮桌规规矩矩地放着食盘,那罐牙粉不见了,看样子早就人走茶凉多时。
再瞅瞅那食盘,还剩一个菜团子,蘸料也没用去多少,月倾城哼唧笑了。快速收拾好,她再次坐在琴案,看着这把托付大哥找来的琴,喃喃自语:“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琴,我都舍不得这么快还了。”
想到君无忧进来时,看见这琴后奇怪的神色,她更加肯定这是把好琴。
她手痒即兴弹了几曲喜欢的古风乐,就当练手和助眠啦。
君无忧默默地站在屋檐下,看着绵绵细雨,耳边听着奇特美妙的琴音,混合着春雨润万物的自然之声,内心也莫名地舒心宁静。
雨时小时大,水纹时浅时深,琴音渐末,刘星蕴撑着伞,手里又提了把雨伞,快速跑来,“殿下,您怎么在这儿站着?”来时雨停,后面又下起雨,他连忙回去拿雨伞,中途耽误些事。
他想着殿下若谈完事,还下雨的话,这月姑娘也会给伞吧,没想到一进远门就瞧见屋檐灯笼下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走进一看是殿下,他有些吃惊,再看殿下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是捉摸不透的。
君无忧没答,拿着轻声说了句“走吧”。
幕雨万物滋勃发,缥缈雾色透心阀。